Aflive

自我（24）

商凝在三公和女御们的帮助下把所有她之前归类为“仅此而已”的卷宗全都按阳子的需求整理了一遍。这一整理，倒是发现有些人还真的不能被归类到“仅此而已”里面。

阳子没有让商凝到积翠台汇报情况，而是把浩瀚一起拽到了秋官府。

“是臣过于轻视这些问题了。”见到阳子的时候，商凝立刻鞠躬认错。阳子一抬手把商凝扶了起来 

“有多严重。”阳子直接拿过商凝整理好的卷宗翻开。由于是按情节严重程度由重至轻排列的，所以阳子拿起来的第一本卷宗就是所有案件里商凝列为最重的那一宗。

阳子刚看了几行字就震惊地抬起头来。

“你倒是能把这都说成是＇仅此而已＇？”卷宗里记载的是秋官府司刑们收取贿赂给罪犯轻判。

“还是你们秋官府出的事。”阳子觉得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是臣失职。”商凝再一起俯下身。浩瀚走到阳子身边，也拿起卷宗阅读起来。

“朝士什么都没发现吗？”卷宗上记载的案件密密麻麻，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浩瀚有些诧异地问道。

“他们并没有违背地纲，所以根本没有发现问题。”商凝依然鞠着躬回道。

“你先站直，这么多年如此多案件竟然没有发现，我是真的好奇他们是怎么躲过你的眼睛的。”阳子抖着手里的卷宗，脑袋里怒火的位置已经被难以置信给挤没了。

商凝在整理卷宗的时候，发现秋官府的某些司刑们特别爱吃请。有一些举报信写的非常明白，连请客的人是谁都写的清清楚楚。再一调查，发现所有有名有姓的请客的人里，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犯人亲属。然而每年的审判书都有朝士专门审阅，并且还是随机多人轮流审阅，买通全部朝士的可能性极低。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现收受贿赂给罪犯免罪或者轻判的司刑，但都早已依律处罚甚至抓捕。所以商凝很难理解这些司刑到底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了什么事。

可是商凝的直觉告诉她，如此频繁地接受犯人家属的请客，绝对不可能是简单的吃吃饭而已。她把相关犯人地卷宗一一找了出来比对，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们并不是违反地纲给犯人免罪或者轻判，而是底格处理。”商凝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屈身对着阳子保持着行礼请罪的姿势。

“底格处理？”阳子一时没反应出来这四个字的含义。

“没错，同一个罪行刑罚会根据情节严重性划分出量刑范围，这个量刑范围是司刑们自己根据罪犯罪行的恶劣程度和罪犯的悔过态度自行判断的。但是那些家属请了司刑吃饭的犯人们的量刑，无一例外都是按照犯人所犯的罪行的最低量刑宣判的。他们会在卷宗里充分的说明低量刑的原因，但是并不会违背地纲的条例。所以审卷的朝士们单看一本卷宗是看不出问题的。”浩瀚边听商凝的叙述，边粗略的看完了卷宗。

“如果不把举报信和卷宗全都整理出来，的确很难看出他们这些小动作。”浩瀚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责怪商凝，但脸色已经不甚好看。

“还是下官失职，若不是主上坚持要下官整理这些卷宗，他们的罪行就又要瞒天过海了。”如果不是因为阳子废除了伏礼，商凝可能就要趴在地上请罪了。

“你是予王时代的官员，对其他的犯罪类型都是嫉恶如仇，惟独对贪腐不敏感，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想过没有，你以予王时代的标准来对比主上，是对主上的蔑视。主上已经登基三十年，你这个大司寇也做了二十多年，主上的行事风格和做人准则是如何你应该了解。而你却被予王时代为官的经历所困，放宽了自己要求。你这秋官长，可不是失职二字就可以草草概括的。”浩瀚语气并不严厉，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宛如巨石狠狠砸在商凝弯曲的背上。

“咳.......额......浩瀚你也不用说的这么严重。商凝对这些问题确实是比较大意，咱们先就是论事，至于予王时代的遗留问题，我们日后再针对这个情况进行讨论。眼下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官员们小贪小腐，但是极少成多的问题。商凝你还是先站直了说话。”阳子打了个圆场，商凝也终于站直了身体。

“主上仁慈，但商凝的事情绝不可就此了事，而且台辅若是知道，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浩瀚知道阳子不打算追究商凝，于是搬出了景麒。

“我知道了，商凝你继续调查这些案子，另外要尽快商定新的官员廉洁准则和监管办法。就当是戴罪立功吧。”想到景麒，阳子不禁有些后悔那日她把商凝所说的关于予王时代的言论一同告诉了他。同样是予王时代的官员，景麒才是那个时代最大的受害者。她并不觉得商凝在轻视自己，但是现在的情况对景麒来说会成为一种不可避免的伤害。

“至于景麒那边，在结果出来之前，暂时不要告诉他。”这话阳子是对着浩瀚说的。

“主上应该知道任何朝中政事都是不可能瞒住台辅的，主上现在不说，日后反而会因此受到台辅的责备。”浩瀚知道阳子的打算，也已经预料到之后景麒的反应。

“景麒还在为土改的事情忙碌，这是我要负责的事情，就不要拿去让他徒增烦恼了。还请浩瀚大人，递交政务的时候先筛过一遍。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再亲自和景麒说明。”阳子叹了口，她也知道瞒是不可能瞒住的，但她希望是在有一个好的结果可以足够安慰景麒之后，再让景麒知道。

    “臣明白了。”浩瀚也体会到阳子的用心，不再多说什么。

“我再看看你们整理好的其他卷宗，新的廉洁标准一定要尽可能的完善，虽然没办法完全杜绝掉所有的贪腐行为，但是一定要让官员们知道畏惧。不能因为钱不多，事情小就轻易跨越准则界限。”阳子拿起所有的卷宗，一屁股坐在了商凝的椅子上。浩瀚和商凝互相对视了一样，决定暂时留阳子独自阅读卷宗。便一起离开了商凝的办公室，到另一个房间继续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