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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23)


“大司徒觉得是哪里不灵活?”阳子并不是在试探大司徒,而是真诚的想听他的意见。

“最大的问题就是田地的等级划分很不灵活。影响田地收成的原因非常复杂,不同地区的土壤适种的作物各不相同,有的田地对某种作物来说只能算三等田,但是对其他作物却可以算作一等田。虽然现在我们只是在瑛州执行,瑛州的土壤和作物确实能以现在写出来的条件作为判断标准,但是之后一旦推广至各州,这个标准就不再适用了。”大司徒停了一下,阳子景麒和浩瀚三人都认真的盯着他看,完全没有插嘴的意思。大司徒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而且各州田地情况也不一样,麦州瑛州和州有河流经过,州内还分布了有不少支流。农业收入明显高于其他州,但是也更容易受到洪灾影响。扬州纪州宣州武州几乎都是靠湖泊、地下水和各家各户挖的水窖。不用遇到旱灾,雨水少一点收成就会减少。如此情况下,麦州瑛州和州的一二等田就会特别多,而其他的州则大部分都是三等田甚至是备田。”浩瀚已经倒好了茶放在大司徒的嘴边,只等他一歇气就双手奉上。

“所以大司徒的意思是,要想办法改善田地的种植条件吗?”阳子皱着眉头问,这件事的本意只是想解决农户不肯种田任意荒废田地的问题,但阳子发现现在要处理的情况已经变得越来越多。大司徒喝了口茶,点了点头。

“土改只是治标,不管再怎么分田,地里收成不好农户们也还是不想种田。尤其是新的粮税政策推广至全国之后,其他州那些种地本来就不容易的农户们会觉得负担变重。要不然直接放弃农户身份,要不然就大举搬迁至瑛州麦州和州这些地方。各州贫富差距和人口密度差距会越来越大。”阳子撇头看了一眼景麒,景麒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

景麒察觉到了阳子的视线,也看向了阳子。只见阳子面有难色,便知道大司徒话的内容超过了阳子最初的预计。

“那么在土改的同时改善农田,或者优先改善农田。增加农业水利设施,土壤方面另外派人去养田。”景麒把视线转回了大司徒的身上,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财政是个问题。庆还没有那么多财政预算,可以用于农田改善。”回答景麒的是浩瀚。

“瑛州的财政收入比较高,所以瑛州是有钱进行农田改善工作的。但是除了瑛州之外,连麦州都没办法拿出这么多人力物力来改善农田。有河流经过的地方修缮小型的水利工程没什么问题,但是要辐射至全国是不可能的。庆还不够富裕。”浩瀚虽然说着沉重的话题,但是脸上倒还是风轻云淡。

“或许可以去问雁借一点资金……”阳子嗫嚅着说。浩瀚却摇了摇头。

“农业条件的改善投入高,但是回报却很慢。就算雁国愿意借,主上能接受我们很长时间都还不上债的情况吗。就算要借,借多少也是个问题,借少了并没什么用,借多了又还不上。”浩瀚再次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其实可以暂时先放下不谈,如果是在瑛州先行土改,那么就针对瑛州出现的经济发展导致废田出现的情况推行相关政策。申领田制并没有什么问题,即便是只能治标我们也应该先去治。”景麒感觉到了阳子有些混乱的情绪,因为她桌台下面的裙摆已经被她抓得又皱又乱。

“申领田制我也觉得有些不灵活的地方。”见景麒把改善农田的话题带了过去,阳子松了一口气。

“主上请讲。”这下换大司徒认真的看向了阳子。

“申领人的单位组成感觉很单一,只有单人或家庭。就拿兰盘来说,恒基家有夫妻两个人,可是元生就是一个人独居。按初案的规定,元生和恒基就必须分开申领田地。但是他们种的都是兰盘萝卜,关系又好,种田能力也相等,也会互相帮助料理对方的田地。用恒基的话说他们每人可以料理两块田,三人就是六块。可是我觉得如果他们合作,或许可以种更多的田。”阳子想起了那日在兰盘听到恒基和元生颇为自豪的叙述。

“主上认为可以自由组合申领田地吗?”大司徒觉得自己地官做久了,思路确实容易被户籍绑住。

“既然申领田地需要报备作物种类,完全可以同作物农户合作种田。这样分田也会更容易,不需要再把田地区分的很细致。至于收成,就由农户们自己商量分配。”阳子一时没有组织好回复大司徒的语言,景麒便替她答到。

“好,我再把方案拿回去修改。至于农田改善的问题,我也会继续寻找解决的方案。”

大司徒和浩瀚离开之后,阳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起来活动身体,而是有些呆愣地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

景麒再次翻看着土改初案,没有注意到阳子的情况。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阳子安静的有些不对劲。

“主上?”景麒放下书册,走到阳子身边,见阳子低着头,打算蹲下看看她的情况。

阳子忽然把头抬起来,神色十分复杂。

“大司徒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吧,所以他才忽略了废田的问题。”景麒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阳子,正要蹲下至与她平视。阳子却站起身把景麒的椅子拉到了自己的对面。

景麒道了声谢,面对着阳子落座。

“我认为大司徒确实在看到王苏奏贴的当下就多少意识到了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阳子低下头叹了口气。

“主上是认为自己错怪了大司徒吗。”景麒问道。

“景麒说我的视角看到了未来,但是看到未来也许并不是真正正确的视角。大司徒一开始就料到庆的能力并不能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他看到了真正的现实,而我却因为自己的天真而责怪他。”阳子话语里带了一丝抱歉和自嘲。

“主上。”景麒挺了挺自己的腰,即便是坐着,景麒也比阳子高不少。

“主上身为王,应该要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主上并不是凭想象做出的判断,而是自己亲眼看见,也听取了朝臣的意见之后做出的判断。虽然现实的确是庆的能力不足以从根本解决掉废田的问题,但这不代表大司徒就可以忽略不报。如果主上因此对大司徒感到抱歉,那我认为主上还没有真正理解王存在的意义。”阳子因为景麒突然的严厉怔住了。

“没有理解王存在意义也未免太严重了吧。”阳子咕哝道。

“国家不是主上一个人的国家,是所有庆国人民包括大司徒在内所有人的国家。大司徒明知道问题存在而不管,就已经是辜负国家的行为了。主上不应该为此而对他感到抱歉。”即便是坐着,阳子也感觉到了景麒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但他是考虑了现实,知道庆的能力不足以处理这个问题才选择忽略。”

“那么主上现在已经知道庆的能力不足,主上是否打算就此搁置不理呢?”

景麒的问题阳子答不上来,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主上就算是要去雁借钱,就算因此再次欠下延王的恩情,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嗯……”阳子弱弱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王存在的意义了,明知道难为,却依然要为之。因为这是对庆国好的事情。如果主上否认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正确性,而去认同大司徒。那么主上就否认了自己身为王存在的意义了。”

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景麒又继续说道。

“更何况,我和浩瀚大人都没有否认主上的判断不是吗。且不说我,难道主上认为麦州侯出身的浩瀚大人,也天真吗?”阳子连忙摇头。

“所以主上不需要为自己责怪大司徒而感到抱歉。从为庆国好的角度来说,大司徒的失职也是事实。而且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虽然把困难摆在了主上的面前,但是并没有要放弃面对这些困难。主上要做的,就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庆变得更好。”

“哦……”阳子呆呆地还没回过味来就感觉自己被说服了。景麒咳了两声,站起来把凳子拖回原位,然后继续坐下翻阅土改政策的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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